柏林-星河梦未休
人生就如量子力学,生活存在不确定性,在穿过勃兰登堡门,越过柏林马拉松的终点线后,一切的波折都坍缩到最终的成绩:2:54:39,为我的2024,也是第50届柏林马拉松画上了休止符。
追本朔源,是我驿动的心,无力拒绝“跑步十年”,这几个具有魔力的字眼。为了庆祝,我掏空私房钱,安排了一系列比赛,以至于被邻居抱怨扰民,因为我穷得叮当响。上半年跑了辣椒半马,多马和SportingLife 10公里,大中小比赛齐备;下半年是柏林和纽约,两场大满贯赛事双临。
柏林马的注册,还有点小插曲:通过旅行社注册完后没多久,主办方修改了规则,原来遥不可及的资格,突然变得好亲民,和我的悍马成绩(2:55:26)只剩秒差距。但花出去的银子,泼出去的水,我安慰自己,不需要操心各种行程,可以安心比赛。
上半年的冬训,尽管非常注意,但我还是第四次栽到伤病坑里。我真是个脑残志坚的好学生,活到老学到老,最后还是笨到死。这也再次验证了老婆的一贯正确:每次跑步受伤后,我吵着要去看骨科伤科,老婆幽幽地建议我去看精神科。因为伤停,训练不够,在多马我把破三的底裤都丢了。多马给我的感悟是:人生像蹲坑,有时很努力,憋出了内伤,结果是个屁。
世上无难事,只要肯放弃,自己过不去,最后没脾气。很快我调整了自己和夏训,延长到20周,插入两个休息周,其中一周留给医生给眼睛拉小刀,让我开开眼。另外我立誓严格按照训练课表,一定要比母猪上树还靠谱。
人生没有意外才是意外。前几周的训练,像小蝌蚪长了大长腿,3:50的配速,跑到8K感觉还有余力;4:00的配速跑了17K还意犹未尽。这让我的健忘症复发,开始堆跑量上强度;妄想症也随之而来,一度把训练目标调整到2:50。眼睛手术后,天气转热,课表突然变成魔鬼训练。手术后的第一个MLR,本想跑多点接接地气,结果差点接到地府:只跑了9公里,就几乎中暑。之后的所有的强度训练一个接一个扑街。跑群里大伟和老蔡他们高潮不断,我想加入他们,给自己一点激励,结果鸡血没喝到,顿顿吃辣煲,差点被撑爆。
苗头不对找路队,聊了聊自己的训练,他的建议是:管住下半身,不然后边就要唱《冲动的惩罚》。有了91Camp的专业背书,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;其实我明白,不是管不住,而是没能力,找(大)伟哥也没用。看着大伟老蔡他们高歌猛进,我只能在一边嘟囔:跑霸们别跑得太脱离群众。之后的训练,我似乎失去了一些往日的冲动和激情,但没有再次跑成伤患,并第一次得到一个没有伤病的训练季,还有一点点赛前的患得患失。
在比赛临近时,抠门抠到脚底板的我,被众人怂恿着,居然买了双原价碳板鞋:Adios Pro 3。都说跑圈套路深,葛朗台也要变祝英台,有诗为证,看看你中了几招:
跑步来入坑。跑圈套路深。
衣服需速干,裤子要紧身。
袜子带压缩,鞋子能缓震。
帽子和墨镜,耍酷又卖萌。
耳机骨传导,腰带多功能。
来块专业表,全马快五分。
如果想破三,碳板科技狠。
老婆总笑我,差生秀文具,跑渣晒装备!
以前的我,鞋风通常是这样的:
穿着这样的鞋,大家管我叫扫地僧,但看看这身材和吃货属性,我觉得更像伙房的胖头陀。穿上新鞋的我,画风是这样的:
看来就算披袈裟、留胡子,胖头陀也成不了大方丈。看了照片居然还有人问我,怎么看起来年轻了?没看见我每天累得像孙子嘛。
大家都知道,我身材不好,长相不好,脾气不好,就是胃口好,天天喊减肥,却有张能吃的嘴。临近比赛,长周末接中秋节,一顿接一顿,什么好吃的都是一步到胃,成功地在赛前突击增肥;于是我心里又多了一件事,更难瘦。跑步嘛,块头大,不中用,胖头陀得吃素啦。于是我又开始了苦逼的减脂餐;一直吃到赛前几天,总算勉强恢复到原来的BMI。赛季开始前信誓旦旦的口号“减10磅”,悄悄变成了:“天灵灵,地灵灵,再瘦几两,肯定行。”
时间就像厕所里的卷纸,看着挺多,用着用着就不够了。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周,回头一看,长距离的马速训练,有跑成间歇,有跑出龟速,有距离不足,就是没有一个合格。这些训练中的瑕疵,后来会像幽灵般的纠缠粒子,跨越时空在比赛中宣示它们的存在。
老婆虽然对我跑马有意见,但经过精神病人精神抖擞的十年坚持,默认了病人家属这个事实,为我在临行前准备各种东西。跑群的Steve,是马拉松六星大满贯贯犯,柏林马二进宫,我搭了他的顺风旅程,行程安排都是他一手操办。一路上,多伦多,加拿大,乃至整个北美都遇到很多跑马的朋友,获得很多的帮助。出门靠朋友,跑马靠跑群,这是颠扑跌倒后学到的道理。
让我奇怪的是,多伦多和柏林这两大城之间竟然没有直飞。我们9月24日飞法兰克福,在那里呆了两天,顺便在法兰克福和科隆一日游。27日一早坐火车去柏林,全程4个多小时,中午到达后就去了Expo,又称马博会。Steve的赛前工作做得非常细致,旅游路线和交通转接都非常妥帖丝滑。整个德国的基础设施和整体社会素质也是杠杠的,比北美大农村强太多。
马博会就是个草台班子,开在柏林旧机场,里面还有一些老飞机和新款BMW。人山人海从地铁站就开始,先是一路排队,然后是各种疯狂剁手;没个三头六臂,出来都变残废。大家还在六星墙上找朋友,在找到那小小的一行名字时,所有人都笑得像幼儿园里戴小红花的小胖墩。拍照自嗨那更是刻在骨子里的行为艺术,所有深井冰患者的特质都在马博会得到充分展现。为了弥补钱包里的亏空,薅羊毛也是必须的。看到各种试吃,食力不允许我退缩,变着法子混吃混喝,几乎把午饭省了;接下来在361度换了顶帽子;之后又凭实力做足了十个标准的引体向上,顺了些补品和一个泡蛋白粉的杯子;跑马人多,撸铁也多,跑马又撸铁的,真不多,两倍的深井冰一般人扛不住。
9月28日是赛前一天,按惯例所有的深井冰要穿戴整齐,跑步、踩点、找朋友、摆Pose、打卡拍照。我们的目的地是柏林马拉松的终点—勃兰登堡门,它是德国最著名的建筑,连接着两条华丽的大街:菩提树下大街(Unter den Linden)和六月十七大街(Straße des 17. Juni),看名字就感觉非常特别,曾经是东西德的分界线,现在是整个柏林的精华所在,也是所有网红柏林打卡的圣地。如果只有两个小时游柏林,我会沿着菩提树下大街,穿过勃兰登堡门,一路打卡到胜利柱,这也是我们这次晨跑的路线。由于赛事安排,起点到终点之间的部分路段没有开放,我们从旁边公园的小路绕道。打卡完胜利柱,我和Steve还逛了一下柏林马拉松50周年纪念馆;下午又来了个柏林半日游。我这天的总步数超过二万六,妥妥的暴走族。
最后一天时差终于倒过来,睡了个正常觉。一早起来又吃了顿丰盛的早餐,但是身体里那个叫“噗噗”的小家伙,也非常热爱跑马,怎么都不肯离开。不管了,咱们破三小分队这次有四人一同出发去起点,先慢跑一段热身,遇到很多跑马的达人和网红。然后又是排队排空,这次的时间掐得刚好,挤进了B区的出发队伍。
赛前大伟和我商量,我们一起控制配速跑前面几公里。他非常完美的执行了这个计划,六公里后他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而我继续余下的孤独旅程。有人说跑步是一种精神毒品,我绝对同意,因为我自己就很享受这种无视环境嘈杂的孤毒。这次的柏林马有5万8千多人参加,拐弯还特别多,前十几公里的赛道上挤满了人,在人群里钻来钻去,都跑成了布朗运动。我的全马策略就四个字:简单+嗑药。前几公里无脑跟大伟,然后维持4:05配速、160以下心跳;补给策略也简单:每5公里,4公里处吃胶,5公里处水站喝水,然后含一片可咀嚼的盐丸慢慢消化;嘴里有东西,心里有底气,这个策略对吃货还是相当有针对性的。另外还准备了5片抽筋丸,以备不时之需。
在25公里处,不完美的训练,鬼魅般的跨越时空通过抽筋纠缠上我。感觉要抽筋是种非常奇怪的体验,没有证据,但就是知道?赶紧嗑药吧,花了点时间从腰包里取出抽筋丸垫在舌尖下,效果不错。隔段时间这种感觉又来了,我觉得自己像山寨版屈原: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哆嗦。37公里处,药磕完了,两只小腿像劣质的小马达,开始突突,只能放慢速度;最后两公里,我决定放弃治疗,放飞自我,拿出手机,开始自嗨。在勃兰登堡门前,没看清路面隆起,差点摔个狗窦大开,如果不是肾上腺及时代替了懵逼的大脑,我或许会成为柏林马拉松历史上第一个走路不开眼,跑马变爬行、刹车全靠脸的两脚兽。最终我高举着板砖一样的苹果手机,冲过了蓝色的终点线,挤进了终点线后乌泱泱的人群。
对整个比赛的组织我没有太多负面评价,就是想吐槽一下官方照片,我虽然跑步出汗缩水了,但也是骑马两米,怎么就找不到几张威武的照片呢?跑一场马,咱不图冠军金牌,就图个打卡靓照;随行的两位美女,都上了杂志封面;而我好不容易留一把胡子,居然没人来关怀一下。还好自带手机,还能自拍补救一下。柏林马完赛后的服务还是很周到的,完赛包里食物搭配挺合理的,水、热姜茶和啤酒也是大开大合,无限量供应,让我回到了年少时的农村酒席,只讲究一个豪爽,我因此破了十年的酒戒,灌了一肚子的黄汤,喝到再喝一口就要口吐芬芳开喷泉,喝两口就会从人变回猴子。
赛后回顾,这场比赛除了抽筋,我没感觉特别疲劳,心跳也很稳定,30公里后压低了配速来缓解抽筋,然并卵;Adios Pro 3的回弹非常好,持续了整个比赛。但是我没有因此达成第一目标2:53,只完成了Sub 2:55这个第二目标。赛前特地留了胡子,本以为会成为刀哥Pro,原来还是个SE。分析原因,可能有以下这几条:
- 长距离强度训练不足
- 第一次参加跨时区的国际比赛,时差没倒好,赛前训练变成了旅游暴走
- 随身带的坛坛罐罐太多,还有“噗噗”伴行
赛前Loading,赛后吃喝是必不可少的环节;跑柏林马,吃肘子配啤酒更是吃货跑者们的必修课。作为肉食动物兼家庭煮夫,在德国,我终结了十年酒戒,品尝了很多美食,学到了德国猪蹄的知识。德国猪蹄不识东西,只分南北。以前在Waterloo吃的猪蹄,属于北派。北派猪蹄盐水浸渍,小火炖煮,皮烂肉酥。南派猪蹄长时烤制,工序复杂,皮脆肉香。南派猪蹄的烹饪难度更大,因为要让不规则的猪皮均匀受热,起泡变脆,对炉子、烤制过程和温度控制的要求非常高,但烤制成功的南派猪蹄,也更健康,口味丰富,肉香浓郁。猪蹄配酸菜,就一口冰镇啤酒,鲁智深来了都会忘记五台山。我在科隆的 Gaffel am Dom 品尝了南派,在柏林的 Zille-Destille 品尝了北派。德国的肉肠也是著名的美食,每家都有自己的特色,这次也品尝了一些。
另外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随处可见的Kebab,我们在法兰克福的旅馆旁边随便选了一家,里边的烤肉和中东肉夹馍,平价又好吃。Steve点的肉夹馍个头巨大,一个吃撑,看得我眼馋,一直想点一个过过瘾,但到最后也没有得逞。在柏林入住的酒店旁,我们还品尝了一家意大利餐馆的各种不同意面和比萨,大伟对他们的评价比较中肯,好吃的不仅是那个酱汁,里边的肉让整盘意面增色不少。
德国的啤酒也是一大特色,在 Zille-Destille 我点了一份啤酒,上来一个像小酒桶,服务员小哥看我很吃惊,揶揄的告诉我,这是他们最小的一份。自己点的酒,变成猴子都要喝完,最后就差爬回去。不废话了,直接上图:
柏林马拉松在我的人生视界中,留下一段值得回味的痕迹,给我的跑马生活缀上几抹色彩。在结束前,我来满足一下很多人的好奇心,为啥留胡子?古人蓄须明志,我不例外;我亦蓄须明(年)纪,避免跑马跑帅了,变成康师傅被人泡;德总开法拉利,茄总开保时捷,我开的是玩笑;因为我想告诉自己,如果我不努力就只能得到一把年纪。我的下一段旅程是11月份的纽约马拉松,为了一个完美的跑步十周年,我管自己叫同志,因为我还需努力!最后用我今年自作中秋诗中的两句,来结束这篇柏林马拉松赛记:
山海血余热
星河梦未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