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纽马赛记-暨跑马十周年
今年是我跑步十年整,为了隆重纪念,我给自己安排了一串比赛,而纽约马拉松是年终大Boss,作为大满贯最虐赛道,纽马的确是马拉松界的难度担当。
九月底的柏林马完成后的一周,我彻底放松,吃吃喝喝,美其名曰恢复和欺骗餐,于是分量和粉量齐长,胡子和心态飘然。但一想到十一月头上的纽马,突然吃啥都不香了;尤其想到纽马高低起伏的桥和赛道,才发现自己这个赛季没有练过一次坡。于是开始临阵磨刀,这也是刀哥一向的特色。先是切换训练路线,把每周的爬升提高到七百多米。然后按AM70最后四周的计划恢复训练。让我意外的是,以前挂的科,居然补考及格了,然后妄想症又复发,觉得自己没准还能PB一把。
天狂必有雨,人狂必有祸,诚不我欺哉。我先是错过了纽马的存包和出发地点提醒邮件;然后又错过纽马群里最重要的提示,“穿红衣”,怪不得我干啥都不红,原来是衣服没选对。之后参加了华人跑团的线上介绍会议,这个会议,让我从懵懵懂懂的受虐,变成了提心吊胆的受虐。出发去纽约那天,航班又延误了,差点错过了儿子为我预定的晚餐。第二天早上,还错过了和当地跑团的群跑活动。比赛当天去起点,Uber推荐的路线居然是走7点要封路的Verrazano-Narrows桥,好险在6点50多过桥,差点让我提前进入马速心率。总之就是一系列的小意外。
跑前有人告诉我,纽马是难民马拉松,我还不明白;到了起点村就全明白了:到处都是冻得瑟瑟发抖的跑者。有经验的带了睡袋,穿着厚衣在那儿假寐;没钱的像我一样,套个垃圾袋,往人多的地方钻;没钱没经验的,就杵在那儿把人肉取暖器开到振动档发羊癫疯。这个难民营的配备还是挺齐全的,有发放咖啡、茶、热水等各种饮料和食物。我自己带的水、面包和香蕉最后都没用上。一排排厕所到处都是,稍微排一下就能轮上。村里还有发帽子的,我就顺了一顶,怪可爱的。
起点村的时间感觉过得贼快,我是Orange Wave 1出发,跟着队伍上桥,队伍有些乱,但人流密集,气势如潮。桥上又是一番风景,几架直升机临空盘旋,放荡不羁的音乐一刻不停,然后又是几发礼炮大壮声威。8点35分,女子专业队伍,稍后是男子专业出发,他们身形迅捷,跑姿轻盈,我们为他们爆发出阵阵欢呼。
很快轮到我们大部队出发,人潮汹涌地穿过起点门,向着桥对岸奔腾而去。山雨小月反复在纽马介绍里提到,前面两英里一定要注意控制速度。于是我起跑后常看表维持配速,尽量让人超我,而不是我追人。但事后的官方数据显示,我显然跑快了。好老师碰到笨学生,依样画葫芦,结果出个瓢。混乱的速度控制和体能分配,从一开始就困扰我。我体感差,依赖设备;奈何GPS发飘,又碰上最先进的美国还在用混乱的英制,一跑马,脑子立马不够用;后来我干脆放弃看速度,直接按心率跑。但心率并不能准确反映上下桥对肌肉的影响,这给后面的抽筋埋下隐患。
这次基本延续了柏林马拉松的补给策略:从第四英里开始每四英里补胶,从第六英里开始每四英里补盐丸,循环往复。跑马在他人看来就是这样的机械重复,但是跑马人的内心活动却多姿多彩。
比如我过25公里那个坡的时候,我还在做着PB的白日梦。28公里的时候,抽筋的感觉开始出现,心里的小人开始口吐芬芳MMP:还好这次带了一袋子抽筋丸,先给老子来一片。虽然效果不错,但是配速已经不敢放肆。过32公里那个小坡时,已经吃了三片盐丸,都成药罐子了,而抽筋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,只能一再调低目标,拿出我那句台词安慰自己:做人呢一定要从心。37公里开始爬最后一个大坡,速度一下就掉到四分四十多,开始不停地在抽筋和继续跑之间尽情摇摆;这个坡差不多一英里长,跑到一半多时,我曾自问自答,我跑得这是什么破马?简直就是草泥马。
终于过了这个大破,我想起了山雨小月的话:“接下来是爆发小宇宙的时候了”;也想起了曾经波马过伤心坡后,一马平的快意,真想学曹操仰天大笑:哈哈,总算没有输得太难看。但下坡跑了才三、四百米,一直在突突的小腿没毛病,但是右腿腘绳肌一阵撕痛抽筋了,乐极生悲正好形容此刻的我。还好我在半年前的多马上有过经验,这次没误认成撕裂,于是停下拉伸,旁边的一个华人大爷还在一边给我鼓励打气。拉伸也是个问题,因为小腿前侧的肌肉也一直在蠢蠢欲动,拉伸后边的腘绳肌,它就欢呼雀跃的也抽上了,后抽前拉,前抽后拉,抽抽拉拉,没完没了。第一次拉伸完,刚跑几十米,又抽上了,只能再次拉伸,然后慢慢上速度,让我的配速随着中央公园里的路起起伏伏。
当我看到最后800米的标志牌时,突然惊觉我的大满贯破三金身要保不住啊。想到当年立下的Flag,小宇宙再不爆发,雅典娜就要变老衲。这时只见一个留着半白山羊胡的老男人,咬牙切齿地奔跑在中央公园的林间道,这场景就问你怕不怕。真不怕,因为这波爆发属于短平快,只让我跑了四百多米。因为抽筋的感觉非常剧烈,整个人都有些跌跌撞撞,过四百米牌时,心里快速算了下时间,决定稳妥保三,降速缓解抽筋,最终看着时钟指示牌在3小时整之前,撞过了终点线。最终的官方成绩是2:59:41,超低空及格,让我怀念起大学的某段幸福时光。再次调侃一下,如果主办方放的牌子是0.5和0.25英里,我的脑子肯定要宕机,破三就黄了。
说来也奇怪,一过终点线,啥负面体感都削弱了,立马取出我背了26.2英里的手机,开始咔咔各种拍照,然后拿到完赛包,披上那件亮瞎眼的橘黄色斗篷,一路拽拽哒回家。纽约客真热情,一路的恭喜和祝贺,突然让我体会到纽马浓浓的人情味。这时耳边想起那段熟悉的BGM:
2024年的这场纽马 比其他比赛来得崎岖不平
热情的扭腰的华人跑团 带走了最后一丝天真的侥幸
2024年的这场纽马 是留在中央公园表情的狰狞
我像一头步履蹒跚的老猿 在热情如火的人群里穿行
忘不了抽筋欲仙欲死的体感 比广场蹦迪那种氛围还要神经
忘记了定格的沸腾终点 再一次让痛苦和喜悦相映
是你的魅力黏住我的一切 是你的折腾让我药不能停
是你的千变万化让我迷恋 是你的万里征途让我摘星
2024的年终大餐终于吃完,有点难啃,我虽不属狗,但爱肯骨头,很对我胃口。对这个成绩,我必须接受,毕竟人不行,不能怪路不平,虽然纽马赛道,真的很不平。跑完纽马,我也可以捋着胡子说,刀哥虽然不帅,但也是有故事的人,不用羡慕别人。这次跑马最大的遗憾,就是忽略了跑群里一再提示:穿红衣,目前还没有找到一张蓝衣靓刀的照片。大家是否发现一个秘密,跑步的人都好色,尤其喜好艳色,平时那些一本正经的华人跑者,一跑步无论男女,都穿得花枝招展。
跑完纽马,我必须要让大家重新认识一下:大家好,在下微信花名锻炼之🐷,多村跑马圈绰号刀哥,但我不是屠夫,也不卖猪肉,而是一只头顶岁月牌杀猪刀,努力奔跑的村猪。我还能清楚地记起,十多年前,当家庭医生给我解读体检报告时,我内心充满对自己的失望和愤怒;最后在发火和发威之间,我选择发疯。回顾十年跑步,感觉一半像修仙,一半是疯癫。如果没有这十年精神病,我不会跑三个大满贯,也不可能转型成功:从宅猪变成走地猪。如果某天刀哥不犀利了,也没关系,我未雨绸缪,留了胡子,大家可以叫我胡子哥。
回想当年,“运动使人年轻”这句话,初听时我就已经三高;高三那会儿,我还是个入城两年多的乡村做题家,老师的谆谆教诲,父母的殷殷嘱咐,都是好好学习,考上大学,谁会说这么不着调的话啊。初听我半信半疑地开始跑步;今天我依旧半信半疑地坚持跑步。我信,因为我现在力能扛包,健步如飞,活力满满;我疑,因为我须发半白,眼睛老花,只有变拽,没有变帅。
直到今天,很多长辈及说话和长辈一样的朋友,听说我跑马,以为我想不开,都认真告诫,锻炼要适可而止,我真诚地点头,心里却有个小人,头上顶个发亮的2字,在仰天长啸:42.195只是我的底线,我的极限是山川湖海和星空。你下去吧!旁边窜出个头顶A字的小人,一脚把他踹了下去。他们当然还是对的,否则大家一起跑步,有人跑成冠军大神,我却要跑成病人。
虽然我一直向人推崇跑步治百病,认真分辨一下,其实它治不了很多病,比如秃头白发老花眼,而且还会导致一根筋、缺心眼等毛病;但本人亲证它对三高等各种富贵病有特效,缺点是有点上瘾,药不能停。还没有跑步的朋友,我知道你不会甘于平凡,因为在你平凡的心灵深处,总埋藏着一粒不甘的种子,等待着被你唤醒,在心田里破土发芽。个人建议参加一个跑群,进去时无论是油腻大叔或俄罗斯大妈,包你出来都是C罗或娜塔莎。另外跑群美女成灾,眼睛不够用,躲都躲不开;她们能用最腻的夹子音,喊最给力的加油,以娇滴滴的身型,跑最虐的赛道;跑群帅哥也很多,一个个看起来像男模,跑起来是劳模,穿戴像衣架,挥汗如雨下。
跑马十年,我最大的困扰依旧是减肥;我管不住腿,也管不住嘴,一看到好吃的,我的食力不允许我停下。都说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,但是一口一口的一定可以吃成胖子。于是别人跑步跑成小鹿纯子,我却跑成煤气罐子。但也正因为跑步,让我对美食有了新的视角,无论是奇形怪味的药膳,还是像建材一样的白人饭,我都能吃出美味的感觉。
有人说男人的尽头是大爷,跑马的尽头是超马、铁三和越野。但我打算不玩超马,因为马拉松我都还没跑明白;也不玩铁三,因为我没有天份练铁蛋功;更不玩越野,因为我讨厌用三条腿走路。我会按计划完成曾经的六星承诺。最近万达有了一个和我一样的缺点:缺点钱,他们把赛事扩容了。我想我还会继续,尤其期待作为大满贯赛事的上海马拉松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真没啥野心,就是想跑个步,跑上三五十年,安安静静没毛病。这句话,孔子不信,孟子不信,老子信!